董文辉，腾讯安全副总经理，2011年加入腾讯，经历了从0到1的云原生安全体系构建，专注于打造IaaS/PaaS层的多重安全防线，曾获腾讯业务突破奖、卓越运营奖；积极推动前沿安全理念落地，产品累计获得Frost&sullivan、赛可达实验室等国内外权威机构认证。
赵九州，腾讯云中小企业产品中心总监，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专家，牵头制订了《中国中小企业数字化标准等级认证》，曾创办企业移动化SaaS公司—火速移动，先后获得创新工场、DCM等知名VC的千万美元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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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州：在十多年前的网络安全领域，各路高手大多“英雄不问出处”，专业背景五花八门，而且当时市场对安全的重视程度不高，行业还没形成规模。那你当初是如何与网络安全结缘的？
董文辉：即使到现在我也不觉得我算是个标准的网络安全从业人员，与TK、KK、吴石这些在腾讯实验室经历过各种安全事件的大咖不一样，我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这个行业，并且大部分的经历更偏向于做产品。
我在2011年加入腾讯，先是在安全云团队做应用安全的产品孵化。后来开始接触到个人电脑上与木马和恶意软件的攻防。再后来继续转型，负责腾讯电脑管家的商业化探索，一点一点搭建起合作机制、商业话术体系，以及后端的推荐系统、风控能力等。
到了2016年，随着各行各业数字化转型的深入，我们发现b端的安全需求也在快速增长，所以开始考虑做To B。但是To C和To B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物种，我们刚开始时什么也不懂，每天就在不断“挖井”，这口井不对，再挖，挖了又不对，这个螺旋式上升的过程非常痛苦。
直到2018年腾讯的930变革，坚定地拥抱产业互联网，我们才有一种“摸到了门”的感觉。我们可以依赖腾讯云的体系，通过售前售后同学了解到更多的用户意见，同时我们也逐步建立了整个To B的话语体系。我开始负责威胁情报、云防火墙、WAF、主机安全等一系列安全产品，基本上主要的安全产品都负责了。
当我从零开始孵化To B的安全产品，我终于有了踏入安全赛道的实感，开始认为自己有点像个标准意义上的安全从业人员。现在回头看，特别是做SaaS化的云上安全时，我过去积累的经验派上了大用场，做To C产品的思路、做运营的黑客增长的方法，换到To B来说就是PLG打法、提升用户体验的经验，都对我们搭建To B产品体系产生了很大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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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州：就像你说的，2015年之前，网络安全产品席卷C端，2015年以后，B端安全市场逐渐壮大，腾讯安全也开始顺应产业数字化升级下场B端。当时B端安全市场的竞争不小，有启明星辰、绿盟科技、奇安信等老牌安全公司，也有各大云厂商。腾讯安全做B端网络安全的优势在哪里？
董文辉：在摸索时期，我们结合了腾讯的优势孵化了几条赛道，也是我们做安全产品一直坚持到现在的三个方向：
第一，我们要做大数据相关的安全产品，例如威胁情报，我们有二十多年的攻防实战经验，以及在云、管、端方面的深厚积累。
第二，我们要做终端安全，例如主机安全等，因为我们有做腾讯电脑管家的经验积累。
第三，我们要做流量方向的安全，例如防火墙、WAF等，过去的二十多年中，我们护航了QQ、微信等产品的用户，在恶意流量拦截方面经验丰富。
云安全的三道防线：云防火墙、Web应用防火墙、主机/容器安全
在我们这个赛道里，我不认为腾讯安全和这些公司是竞争关系，更多是真正意义上的友商关系。我们对国内外的厂商都做了大量的研究，参考学习他们做产品的方向和能力，也与很多你提到的安全公司有合作。
腾讯安全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朴素：做B端安全就是要保障B端客户的安全，我们的云到哪里去，我们的安全就要到哪里去。只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可以采用灵活的姿势切入，有的可以靠自研，有的要结合生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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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州：今年是《网络安全法》实施五周年。2016年颁布的《网络安全法》对中国网络安全来说具有里程碑意义，也标志着我们从信息安全时代迈入网络安全时代。五年以来，你作为资深从业者感受到整个行业发生了哪些重要变化？
董文辉：我亲身经历了这个网络安全变化的阶段。在我看来，过去国内的安全市场主要靠合规驱动，行业和企业是为了通过等保才购买安全产品，买过来后不一定会用。
《网络安全法》出来后，安全市场开始转向价值驱动为主，客户购买安全产品是为了解决自身遇到的安全问题，我们做的产品是能帮用户实实在在地解决例如流量攻击、勒索、挖矿、数据泄露等问题。
此外，市场的安全意识在觉醒。以前大家可能对网络安全没有什么概念，但随着越来越多安全事件的发生，很多客户可以直接跟我们聊挖矿、漏洞等安全风险，这是多年来用户教育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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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州：自从2020年爆发疫情以来，企业数字化转型、企业上云从可选性变成必选项，同时也倒逼企业云上数据安全需求的增加。对比于传统网络安全，云计算时代的网络安全有哪些明显的差异？
董文辉：云上安全对比传统安全，差异就多了。
第一，云上安全使用起来更加简单。以前客户要去买盒子，自己配置，或者买一整套私有化的设备或者软件，还需要复杂的安装和配置，甚至要改变网络，而在云上基本开箱即用免部署。
第二，云上安全拥有弹性的能力。很多用户原本从传统安全厂商购买的盒子，攻击承载量只有2000-10000QPS，一旦突然受到大流量攻击、CC攻击或者掺和着多种形式的复杂攻击，业务很容易崩溃，即使立刻打电话叫厂商过来处理，最快也需要几十分钟，期间可能会产生巨大的损失。云上安全则可以在分钟级将流量调整到很高，腾讯安全甚至支持千万级QPS流量攻击。
第三，云上安全对安全态势的把握更加迅速。一旦有新的安全事件发生，比如来了一个漏洞，我们会立刻响应运营，非常迅速地下发安全策略，时刻保持更新，这里客户可获得的最新的安全能力是传统模式无法比拟的。
第四，我们在体验和应用性方面做得更好。我们把C端的产品方法论应用在B端，会研究客户画像，例如我们发现90%的安全用户都没有安全专业背景，在产品的设计和表达上我们尽可能的避免用专业性强的“黑话”或概念，而是结合用户特点将体验做到非常简洁和轻量，最好能一键化解决问题，这也就是我们公司副总裁丁珂说的“安全极简”概念。同时，我们本身服务了用户量达百万级别的客户，洞察到的安全事件更多，有更丰富的经验解决用户体验问题。
第五，我们能做到各个安全产品间的协同。安全产品有18大类、50 小类，单一传统厂商很难将安全产品有效协同起来。网络攻防需要多兵种、多要素的协同配合才能把仗打好，所以我们在云原生领域里，上到指挥、下到士兵都要协同作战，例如我们安全的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是云防火墙，第二道是WAF，第三道是主机和容器安全，再上面是拥有威胁情报预警能力的安全中心，多款安全产品有机结合、联防联控，这是单一传统厂商很难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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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州：既然云原生安全时代已经到来，网络安全行业的竞争格局将会被重塑。当各大云厂商崛起，很多观点认为传统网安公司会失去生存空间，很快就被迫退出历史舞台，对此你怎么看？
董文辉：我们做的是“有所为和有所不为”。在我们比较擅长的部分，例如公有云SaaS，我们会选择自研，因为我们会更懂如何用自己的体系、产品、运营手段服务好客户。
而在我们不擅长的部分，例如要付出大量资源的地方，产业链或链条特别长的纯私有化市场，我们还是要依赖于传统安全公司的服务能力、地推能力，以及他们对不同客户的了解。
综合安全厂商要做的产品非常多，只要客户需求还在，传统安全公司就不可能退出市场。当然，结合新时代的变化，这些公司也在做转型，需要建设一些新的能力和产品，实际上我们也在与一些传统安全公司合作，把我们在云上磨练出来的一些能力，与传统厂商的服务集成在一起，服务好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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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州：虽然越来越多企业加速上云，但大部分中小企业完全没有意识到云上安全的重要性，再加上自身技术水平较低，没有太多资金聘请安全人才，网络经常处于“裸奔”状态。面对这种情况，腾讯安全能给中小企业支下招吗？
董文辉：首先，对中小客户来说肯定是建议上云，上云才是安全的最优解。尤其中小企业对安全不太了解，借助云上能力解决问题，比在云下自己摸索会简单得多。
其次，中小企业还需要配备一些防护工具。我过去也觉得安全是一座越不过的大山，花了十几年才能深入理解这个行业的知识，所以我相信很多中小企业也会像我当时那样什么都不懂。因此，我们腾讯安全会把产品的门槛降得非常低，让用户像使用C端产品一样轻松，不需要去了解病毒、漏洞等的原理，就能解决安全问题。
通俗来说，先到医院才知道如何治病，我们会先给用户做个“体检”，输出体检报告以及处理建议，例如高危端口存在什么漏洞，账号密码不能太简单，这个端口不能开放，MySQL配置不能暴露在公网等等，针对用户特点让用户拉起云上的三道防线，并且会尽量让用户一键就能搞定。
面向中小企业，我们也推出了安全普惠套装，让他们能低成本的获得安全能力，相信能够减轻中小客户的安全成本压力。保障云上安全已经成为必选项，DNSPod与安全产品的结合更能将防护能力提升一个档次，未来，我们还会与DNSPod推出一系列活动，从流量到终端都装备齐全，让各位站长和企业主对自己的基础数字资源更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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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州：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虽然我们的安全产品在不断升级，但现在网络攻击手法越来越神不知鬼不觉，攻击方也日益专业化、组织化，导致防火墙防不胜防。根据你在网络安全这么多年的经验，目前有哪些值得注意的新型网络攻击？
董文辉：客观来说，我认为现在的攻击并不能叫“新型攻击”，而是叫“复杂攻击”，它本质上的技术或者手段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而是会在一次攻击当中应用多种方法。
例如有很多游戏类客户会经常遇到大流量的DDoS攻击，其实这种攻击已经比较好防，但现在很多黑客会变招，用慢速的CC攻击。我们去年还发现有的攻击方会先养十几万个号，等游戏上线或做活动的时候让这些号强行登录导致整体服务不可用，这对客户来说是非常难防的。
此外，随着现在应用交付形态越来越多样，我们的小程序/APP/网站会开始调用大量的API，很多传统公司或中小企业可能不会太在意，因此没有设置这个API只有某角色或者某身份才能调用，黑客会通过API把数据全部拖走，这样的情况发生得越来越频繁。现在云函数用得比较多，我们还发现已经有黑客把云函数作为C2的跳板，安全厂商很难防。
安全攻防本质上就是不断找漏洞，很多人并不会时刻在意这些东西，一不留神就会被窃取数据，我们会建议用户配备一些检查工具去帮忙做检测和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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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州：在云计算基础上，元宇宙、物联网、车联网带来了虚实结合的新场景，但网络攻击的边界随之扩大，安全防护也需要从云上走到更多场景。腾讯安全如何应对这种新形势？
董文辉：我认为现在物联网、车联网等的出现带来了IT形态的演进，但本质上还是属于网络安全攻防的范畴，当然，也会给我们带来攻防手段的变化。
在传统的PC，我们只需要把边界管控好就可以，而如今进化到虚拟机，再到容器，以及现在到云函数和Serverless，我们要如何应对？首先我们要理解安全的底层逻辑，安全本质上解决的是资产安全问题，网络攻击的意图无非就是勒索、挖矿、同行恶意竞争，所以我们可以从攻击者视角倒推，看他们会攻击哪些点，提前做好应对。
举个简单的例子，原来的虚拟化到物理的逃逸没有那么容易，而现在容器到它的宿主机里边容易逃逸，并且容器下的IP会漂移，那么我们就需要针对这些变化做相应的技术提升，车联网、物联网也是一样的解法。
我们现在护航了许多应用是会影响国计民生的，我们也在要求自己做到实时检测、实时下发，实现秒级的反应、分钟级的故障修复，更早发现、更早处置或处置于无形中，将对社会生活的影响降到最低。我们过去海量的C端服务经验，完全可以让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应对这些新形势。
元宇宙有些不一样，除了保障元宇宙底层的IT基础设施安全外，这里面或许会产生新的问题，例如诈骗、伦理等问题，至于这些问题属不属于安全范畴，我们现在还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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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州：2018年以来，云安全每年都保持着40%以上的增速，已经成为整个中国网络安全市场的新焦点。从你的角度来预测下，云安全的下一个十年会是怎样的？
董文辉：这个太难了，即使是预测一年内的趋势也是非常困难的，但我认为未来安全领域的变化还是离不开以下几个因素：
第一，从攻击者视角来看，如果攻击者从网络攻击中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以及我们的技术演进没有太大的迭代，那么安全本质上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第二，要关注未来国家的法规政策对安全领域的要求。
第三，国内的安全市场比较小，因此还要看未来市场教育会到怎样的程度。
第四，从形态上来讲，产品体验会越来越简单，我们的目标也是随时随地一键解决安全问题，让安全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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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州：中国网络安全浮浮沉沉30年，发展的根本还是在于人才。网安人普遍踏实低调，一路走过来非常不容易，好在现在网安越来越受到重视，各大高校也设置了相关专业。我们读者里有非常多开发者，作为一个大前辈，你会给想要从事网络安全的年轻人什么建议？
董文辉：网络安全方向的门槛确实挺高，涉及的领域和知识点特别多，所以打好基础非常重要，并且要聚焦到某一个方向，比如是从事安全研究，还是从事渗透攻击，还是从事安全的产品，还是专门做漏洞挖掘等等。
从业人员要对原理性的知识非常了解，要知道计算机世界是怎么运行的，比如TCP协议是什么样，各种操作系统运行机制是什么样，怎么汇编与反汇编等等。同时，还是希望同学们可以积累更多的实践经验，一定要动手去实操一些产品。
安全人才非常稀缺，但是深入这个行业也会发现一片广阔的天地，还有无穷的乐趣与激情等待你的挖掘。
* 图片来源：腾讯云安全中心、钛媒体、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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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统筹 | 赵九州
责任编辑 | 黄绮婷 庄雅捷 张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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