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John Belden ＆ Eliot Beer
译者 | 核子可乐
策划 | 刘燕
数字化转型项目失败，谁该担责？
1 IT 项目开发失败，蓝色巨人向 Co-op Insurance 赔付 8060 万英镑
经历了 2017 年某大型 IT 项目的开发失利之后，上诉法院已经再次做出判决，要求 IBM 向 Co-op Insurance 赔付 8060 万英镑（约人民币 6.67 亿）。
经历了漫长的司法拉锯战，这家保险公司终于大挫蓝色巨人的锐气。
上诉法院法官 Coulson 在裁决书中提到，项目失利可能是 Co-op Insurance 被迫出售的一大诱因。
2020 年 12 月，Co-operative Group 以 1.85 亿英镑的价格将 Co-op Insurance 出售给 Markerstudy，收编后的 Co-op Insurance 已经被正式更名为 Soteria Insurance Limited。
法官在裁决中指出，如果 IT 项目顺利落地，Co-op Insurance 的利润将有所增长，最终带来更高的出售价格、甚至有望避免此次出售。
此案的一审判决公布于 2021 年 2 月，院方认为 IBM 应该向原告方赔偿 1290 万英镑，但 Co-op Insurance 和 IBM 双双对此提起上诉。
在一审判决中，O’Farrell 法官认定项目失败给 Co-op Insurance 造成了 1.226 亿英镑的损失。但作为 IT 项目的开发主导方，IBM 公司在免责条款中设定了担责额度，大大限制了 Co-op Insurance 的索赔空间。
2 持续 5 年的诉讼纠葛
双方的合作背景最早要追溯到 2014 年，当时，英国 Insurance Co-Op Group 旗下 CIS General Insurance Limited (CISGIL) 决定与 Co-op Banking 部门拆分开来，脱离之前老旧的 IT 运营平台。与此同时，保险服务供应商 Innovation Group 也决定将业务拆分为服务和软件两大块。
Co-op Insurance 和 IBM 于 2015 年正式启动此 IT 数字化转型项目，并将大量工作分包给保险行业软件供应商 The Innovation Group。
该项目名为 Project Cobalt，价值 5000 万英镑。在该项目中，IBM 负责为客户构建起保险与承保业务的全新软件平台，而 Co-op Insurance 除了前期开发支出之外，后续还要再支付 1.25 亿英镑供 IBM 在未来十年内管理这套系统。
附：事件时间线
关于案件双方合作的具体时间线：
2014 年 6 月：CISGIL 向投标人发布建议书，要求提供新的端到端 IT 解决方案，用以替代之前运行在 Co-op Banking 共享平台上的旧有系统。
2014 年 10 月：IBM 成功中标，并参与了项目的初步尽职调查工作。
2015 年 1 月：Co-op Banking 宣布已经与 IBM 签署一项价值 9500 万英镑的协议，由后者将甲方的系统基础设施迁移至全新平台。此外，双方还签订了一份为期十年、价值 2.75 亿英镑的托管服务协议。
为此，CISGIL 与 IBM 签订一项临时协议，由乙方负责设计高级解决方案并定义规范要求。而其中一项重点，就是在 2017 年 12 月 31 日之前完成对现有平台的清退。
但如果项目无法按时完成，CISGIL 则可能需要承担与 Co-op Banking 共同使用的计算平台的全部成本。
从诉讼来看，CISGIL 在 5 个月内共向 IBM 支付约 560 万英镑，并向其他供应商支付了 390 万英镑。
2015 年 6 月：CISGIL 与 IBM 签署了一份主服务协议（MSA）以及两份工作说明书（SOW），一份用于服务实施、一份用于托管服务，其中服务实施的交易为期三年、总价值为 5500 万英镑。
软件设计及开发工作将按如下时间表实施：
- 第 1 版——2016 年 3 月上线
- 第 2 版——2016 年 8 月上线
- 第 3 版——不迟于 2017 年 11 月上线
Innovation Group 则宣布签下一份合同，负责设计和交付 CISGIL 各系统所需要的软件与托管服务。这项交易总值为 4500 万英镑，其中首年服务价值 1200 万英镑。事后证明，这也是 Innovation Group 软件事业部所接下的最大一笔业务合同。而从 Innovation Group 员工的 LinkedIn 个人资料来看，该公司似乎高度依赖于敏捷开发方法。
2015 年 12 月：CISGIL 与 IBM 签署了修订后的实施工作说明书。
之后，Carlyle Group 以 5 亿英镑收购了 The Innovation Group，并将软件事业部重新命名为 1insurer：与其软件产品品牌保持一致。
2016 年 1 月：CISGIL 的年报显示，该项目已经在 2015 年内达成所有主要里程碑，且已开发软件的第 1 版将于 2016 年 1 月交付。
报告称，项目正逐步进入测试与交付阶段。
- 2016 年 3 月——1insurer 宣布推出软件的最新 V7.5 版本。
- 2016 年 4 月——第 1 版发布未能近期完成（并成为其中一条诉讼理由）。
- 2016 年 6 月——1insurer 聘请了新任首席技术官。
- 2016 年 7 月——Carlyle Group 为 1insurer 任命了新的 CEO 兼董事长。
- 2016 年 8 月——CISGIL 聘请一位新加入公司的临时 CIO。
- 2016 年 10 月——1insurer 似乎不再继续发布新闻，也不再更新与公司及软件产品有关的信息。
- 2017 年 1 月——IBM 发布修订版实施计划的初稿。
- 2018 年 1 月——CISGIL 发布新的年度，解释称项目已经偏离轨道，他们正在与 IBM 讨论以确定最佳行动方案。年报同时提到，CISGIL 管理团队因参与项目而获得了额外奖金。
- 2017 年 3 月——IBM 向 CISGIL 开具一张 290 万英镑的发票，理由是第 3 版软件交付已经完成。
- 2017 年 4 月——IBM 发布更新计划，表示第 1 版将在 2017 年 6 月前部分实施（比原计划晚了 15 个月），第 2 版的最早交付时间为 2018 年 3 月（远远落后于最初制定的 Co-op Banking 共享平台脱离计划）
CISGIL 则向 IBM 发出一份争议通知，称 IBM 违反了合同条款。如果实施 1 月公布的修订版计划，则一般性损失约在 6600 万英镑；如果实施 4 月最新发布的这份计划，则评估损失约为 1.1 亿英镑。
CISGIL 还对 2017 年 3 月开具的这张 290 万英镑发票提出异议，强调并未签字确认相应的阶段里程碑，而且认为到这个时间节点、之前提出的所有里程碑都应该顺利达成。
IBM 则向 CISGIL 反映，他们正在对 1insurer 公司及其按计划交付软件成果的能力开展审计。
2017 年 7 月：IBM 以 3 月开具的 290 万英镑发票未收到付款为由，终止了主服务协议。
Co-op Insurance 一方也正式终止了与 IBM 的合同。
2017 年 12 月 18 日：CISGIL 对 IBM 英国有限公司提起违约诉讼。
3 争议焦点：一张 290 万英镑的未付发票和一项合同条款
从当时 CISGIL 递交至英特尔与威尔士商业法院商业与财产高等法院（QBD）的诉状来看，IBM 故意且粗暴忽视了可能对 CIS General 产生的影响，单方面违背服务协议条款。CISGIL 还宣称，这一违规行为对其造成了超过 2 亿英镑的重大损失。
一审判决与上诉中的争议，主要集中在一张 290 万英镑的未付发票以及主服务协议内的一项免责条款。
两轮判决均已证明，IBM 和 Co-op 早在项目推进到 18 个月时（2017 年 7 月）就已经知道努力注定失败，因此各自采取策略、希望让对方承担责任。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就此拉开帷幕。
上诉判决最终推翻了一审法官对于免责条款的解释——年利达律师事务所认为一审判决中的解释“有点令人意外”，而 DLA Piper 更是使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受到支持的 Co-op 也备受鼓舞，提出 9600 万英镑的索赔诉求。虽然最终只从 IBM 处获得了 8057 万 4168 英镑赔偿，但这一数字已经远远高于一审判决中的 1290 万英镑。IBM 表示对判决结果感到“失望”，并将进一步向最高法院上诉。
4 Co-op Insurance 出售跟 IBM 的项目失利到底有没有关系？
虽然大部分上诉焦点集中在关于合同条款的法律解释上，但 IBM 还提出了另外一项重要论点，认为 Co-op 的损失并非源自 IT 项目失利、而是因为他们力求出售自家业务。 在上诉当中，这类问题被称为“因果论证”。
Coulson 法官认为 IBM 的说法太过牵强，并在判决中写道，“我可以明确指出，IBM 这种马后炮式的因果论证根本站不住脚。”
法官提到，当初在一审期间 IBM 几乎就没提到过什么因果论证问题。除了口头辩论中略有涉及之外，冗长的书面陈述中是半字不见。
因此 Coulson 法官认定，“如果一审期间双方就此展开过辩护、有相关证据支持，而且法官也就此证据给出了详细结论，那么我的观点可能有所变化。但这一切都不存在，所以 IBM 的这个论点不受支持。”
以此为基础，他又进一步论证了 IT 项目失利给 Co-op 造成的重大影响：“有证据表明，如果合同得以履行，则 Co-op 的年利润将增加约 400 万英镑，这将使 Co-op 获得更高的出售价格、甚至免于被出售的命运。”
5 判例下的 Co-op/IBM IT 项目
除了判决意见之外，案件中的另一大“亮点”就是双方对于 IT 项目的各自评判。
从出示的证据来看，这个项目似乎推进得异常艰难。
年利达律师事务所在原案分析中指出，“作为衡量项目偏离程度的指标，从 2016 年 10 月第二阶段用户验收测试起、至最终项目终止，记录在案的缺陷共 1784 个，其中一级严重度缺陷为 116 个、二级缺陷为 432 个，三级缺陷为 1052 个，四级缺陷为 184 个。而根据用户验收测试条款，出现任何一级或二级严重度缺陷即代表测试失败。”
当初在项目启动后，由于双方延误以及对项目工作量估计过低，项目开发很快就遇到了问题。
在这场“风险的游戏”当中，每项隐患都足以导致项目失败。可以确定的风险包括：
- 时间紧迫、项目对甲方财务具有重大影响
- 软件未经验证
- 供应商未经验证
- 监管要求发生剧烈变化
- 大规模使用敏捷开发方法
- 所处行业正在经历数字化转型，且客户业务已然存在亏损
在双方都认清了现实之后，接下来自然就要爆发一场法律大战。Co-op Insurance 拒绝为 IBM 开出的一张 290 万英镑发票提供采购单号，后来甚至直接拒收了这张发票。
经此案例，我们也能感受到因故终止合同所带来的巨大风险、以及认真设计免责条款的重要意义。这样一个重要案例值得回顾和剖析，供我们从中吸取教训、总结风险缓解策略。
原文链接：
https://thestack.technology/co-op-vs-ibm-80m-appeal-win/
https://upperedge.com/ibm/co-op-insurance-sues-ibm-for-breach-of-contrac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