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褚杏娟
互联网大厂们，被迫“握手言和”。
今天有媒体报道称，在 QQ 上输入淘宝网域名和抖音官网域名后，均可以直接跳转至对应的网站，无需再复制链接到浏览器打开。另外，在 QQ 上打开淘宝网后可正常购买商品。但随后笔者在测试中发现，QQ 中的抖音链接仍需复制到浏览器中打开，淘宝链接虽然不会有此提示，但显示无法打开。据此推测，此前腾讯可能是在进行灰度测试。
截至本文发出，拥有 12.5 亿月活跃账户数的微信及 WeChat，可以打开今日头条的文章分享链接，而淘宝链接和抖音链接还需要复制到浏览器打开。同时，在阿里的支付宝的消息对话框里，抖音和微信的分享皆可直接打开，但不允许访问今日头条新闻的内容。在字节的飞书里则可以直接打开微信和淘宝购物链接。
解除屏蔽链接只是整改措施之一
2021 年 8 月 20 日，工业和信息化部（工信部）收到一封投诉信，投诉的内容是：微信不能分享淘宝链接，微信不能分享抖音视频。
9 月 1 日，工信部做出回复：针对此类互联网企业扰乱竞争秩序、侵害用户合法权益等问题，我部正在开展互联网行业市场秩序专项整治行动，建议向互联网信息服务投诉平台、12321 举报中心等渠道反映具体问题线索，我们将及时将问题线索转交地方通信管理局核查处理。
工信部这里说的互联网行业市场秩序专项整治行动，就是从今年 7 月份开始，工信部开展的为期半年的互联网行业专项整治行动。
而对于网址的屏蔽链接，工信部认为这是此次重点整治的问题之一。
9 月 9 日下午，工信部有关业务部门召开了“屏蔽网址链接问题行政指导会”，参会企业主要包括阿里巴巴、腾讯、字节跳动、百度、华为、小米、陌陌、360、网易等。会议提出了三项合规标准：
- 具有外部网址链接访问功能的即时通信软件，对于用户分享的同种类型产品或服务的网址链接，展示和访问形式应保持一致；
- 具有外部网址链接访问功能的即时通信软件，用户在即时通信中发送和接收合法网址链接，点击链接后，在应用内以页面的形式直接打开；
- 不能对特定的产品或服务网址链接附加额外的操作步骤，不能要求用户手动复制链接后转至系统浏览器打开。
9 月 17 日仍存在问题的，工信部将直接启动处置措施，不再约谈：
- 向社会公众曝光问题企业，通过多种媒体点名批评；
- 把企业纳入重点监管范畴，重点关注并开展现场检查，到企业督导全量合规检查（不光是 165 专项），对发现的其他问题，从严从重处罚；
- 对发现问题拒不整改的企业，依法依规下架 app 并启动相关行政处罚，并将企业纳入信息通信行业信用管理体系内，根据规定限制其开展互联网相关服务。
9 月 13 日，国新办举行“推进制造强国网络强国建设 助力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发布会。工信部信息通信管理局局长赵志国表示，部分互联网企业对屏蔽网址链接问题的认识与专项行动要求还有一定的差距。
- 对此，阿里巴巴回应称，互联是互联网的初心，开放是数字生态的基础。阿里巴巴将按照工信部相关要求，与其他平台一起面向未来，相向而行。
- 腾讯对此回应称，坚决拥护工信部的决策，在以安全为底线的前提下，分阶段分步骤地实施。
- 字节跳动回应称，将认真落实工信部决策，并呼吁所有互联网平台行动起来，不找借口，明确时间表，积极落实，给用户提供安全、可靠、便利的网络空间。
上海大邦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知识产权律师游云庭对 InfoQ 表示，工信部要求解除链接屏蔽的要求是有充足法律依据的，如果相关的公司不遵守政府的监管要求，有可能会面临应用下架、基础电信运营商停止网站托管服务等处罚。
“企业的运营应当合规，应当公平有序地竞争，而不是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现阶段对于企业而言就应当遵守监管部门的监管要求，落实相应的主体责任。”游云庭说道。
大厂们早做好准备了
解除外链屏蔽，到底利好了哪家企业呢？至少从市场表现上，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9 月 13 日，阿里、腾讯、拼多多、百度等股价都没有明显上升，反而开启了下跌模式。我们可以从老虎证券在知乎上的分析窥探一二：
阿里巴巴短期受益，长期面临不确定性冲击。解除屏蔽后，淘宝天猫的产品可以在微信生态里相互分享，而拼多多已经验证了微信在下沉市场是一个高效的获客渠道。但是，对微信的依赖反过来会成为阿里的风险。微信有 12 亿活跃用户，而淘宝只有 8.28 亿，如果买家习惯在微信里购物，那么商家肯更愿意在微信里开店。另外买家的购买和浏览历史这些原本被阿里所控制的数据，也可能被腾讯用来再建一个电商或者广告平台。所以阿里面对生态开放必然会非常谨慎。
对腾讯的影响较复杂，对被腾讯投资的公司影响更深远。腾讯自己不做电商，开放微信给阿里对腾讯来说影响有限，甚至可能有正面的影响，但是微信视频号就要被抖音冲击一波了——抖音短视频在微信传播再也不用火星文复制粘贴了。而这对快手、拼多多、京东、美团等腾讯投资的公司来说，失去了围墙的庇护影响恐怕更大。
百度则可能渔翁得利。虽然百度不是这场会议的焦点，但是由于阿里一直屏蔽百度对淘宝天猫商品的抓取，如果工信部要求阿里向百度开放（虽说目前细节未定），那么毫无疑问电商广告的收入很可能会是百度的一块新蛋糕。
但无论如何，这些巨头们其实已经准备好要面对解除外链屏蔽这件事了。
7 月 30 日，工信部信息通信管理局召开了互联网行业专项整治行动宣贯部署会，阿里巴巴、腾讯、字节跳动、拼多多、百度、新浪微博、快手、京东、华为、滴滴、美团、OPPO、VIVO、小米、哔哩哔哩等主要互联网平台企业负责人都有参会。而在这项会议召开的前半个月，就有报道称，阿里巴巴和腾讯双方在分别制定放松限制的计划。
有公司创始人透露，对于阿里腾讯这样的企业，一般提前几个月可能就会了解到相关消息，企业也会很快做出相应的战略调整。这意味着对于解除外链屏蔽这件事，巨头们早已有了数月的准备，对可能带来的相关后果也有一定的预测。
8 月 18 日晚间，腾讯在召开的业绩会说明会上表示，针对未来监管已经有相关框架，但因为有不同的监管主体，对不同行业、部门有不同的监管要求，要做更多的分析。腾讯表示，“公司会持续保证业务是完全合规的，监管不影响公司长期的业务搭建，会持续在 SaaS、游戏和短视频领域发力，短期的业务结果也表明公司在正确的方向上。”
在 8 月 3 日的阿里巴巴 2022 财年 Q1 财报分析师会议上，董事长张勇虽然没有透露很多，但也给出了明确的态度：互联是互联网的初心，开放是数字生态的基础，平台之间大循环能产生的社会价值，一定远远大过在单一平台内的小循环。
在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工信部部长肖亚庆在回应互联互通问题时称，“安全是底线”。对于网友们的担心解除外链屏蔽后会不会出现诈骗信息、营销信息满天飞等，游云庭在此前文章中表示，这其实是对腾讯能力的不信任。
游云庭表示，腾讯有着强大的运营、服务和合规能力，哪些链接是不合规的，比如黄赌毒网站，哪些是被他们屏蔽的竞争对手的正常链接，比如抖音、淘宝，腾讯其实门儿清。至于诱导分享之类的链接，腾讯也可以通过对用户进行提示、给用户提供屏蔽措施来解决。
“他们还是有底线的，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把微信生态搞乱来威胁主管部门的事情应该不会做。另外，《网络安全法》的网络运营者对违法信息的管理责任也摆在那里。如果解除外链屏蔽后微信里违法信息泛滥，腾讯可是要被追究法律责任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各企业互联互通后，互联网治理难度将成几何倍数增大，信息嵌套、多层叠加，带来的信息保障、业务合规、平台治理等复杂程度都将飙升。
结束语
企业屏蔽非自己阵营平台链接的现象已经存在多年，屏蔽外链成为企业流量竞争中最直接的防守方式。
2013 年的淘宝和微信相互屏蔽之后，类似方式被各企业应用效仿，这样的后果是“强者越强”。外来企业应用要进入这个生态，不得不对该企业“俯首称臣”，助长了垄断企业的形成。互联网企业的江湖派系味道也越来越浓。
游云庭表示，理论上，市场是有自发调整机制的，但因为垄断巨头越做越大、越做越强，完全打破了市场的自我调整机制，所以才会有《平台经济领域反垄断指南》的出台。政府部门不得不出手，对于严重影响公平竞争秩序，侵害消费者合法权益的不正当竞争行为和垄断行为进行规制。
从阿里因“二选一”垄断被罚 182 亿元，到美团因取消支付宝支付遭到反垄断诉讼，再到之后的《平台经济领域反垄断指南》出台，政府部门已经开启了对垄断企业的强监管，如今的解除外链屏蔽也只是措施之一。
当然，解除外链屏蔽对普通大众来说是件好事，不必再游走于各个平台之间。但解除外链屏蔽后，各大企业会采取哪些新的防止流量掠夺措施？企业能否将竞争重点从资源转移到服务上呢？仍有很多问题等待解答。
